坐這列火車來的知青有七十多個,之後他們會被分到不同公社去。
大約過了十來分鐘,就有各個公社的書記報了去他們公社的名單。
李子青和梅小芳當然是去了五星公社。
張家大隊的大隊長張軍超是一個年過四十的魁梧漢子,他帶着一頂草帽,鬢角染上了一絲銀霜。
他背脊挺直,眼底閃爍着嚴肅的光芒,不苟言笑。
此時,他正粗着嗓子喊着:「李齊、梅小芳、李子青、徐忠厚、韓明生,你們以後就在我們張家村了。」
他停頓一下,左手抵唇輕咳一聲,指向那塊牌子繼續道:「希望你們能像這上面說的那樣紮根到農村去!」
隨後,帶着五人來到一輛拖拉機前,拖拉機旁靠着個年輕壯實的小夥子,約莫二十來歲。
看見來人,齜着一口大白牙:「隊長,這就是今天來的知青?」
話是對着張軍超說的,眼睛卻不斷瞄着幾個知青。
大隊長沒回答,只是看了他一眼,就往拖拉機上跨去。
「快,快上車吧!回去後俺還得上工呢,可不能耽誤了!」
說罷,就接過兩位女知青手中的行李。
「你們運氣不錯!這拖拉機可是我們大隊今年才添置的,要不然,看!你們就要像劉灣那樣坐牛車回去。」
眾人順着他的眼神望去,果然看見那邊兒幾個人正將行李往牛車上搬。
那牛車不大,就是在牛脖子上套了一輛木板車,車身兩邊都用木板擋着。
看樣子應該坐不了幾個人,上面還堆了不少包袱,頂多只能擠下三個人。
這邊幾人相視一眼,暗自慶幸,聽說離村子將近有三十里路呢!
他們坐了那麼久的火車,已是疲憊不堪,實在是沒法甩着兩條大腿繼續趕路啊。
一個個上車的動作敏捷而迅速,好像怕車跑了似的。
車斗里鋪了層干稻草,五人也顧不得瞎講究,順勢坐了下來。
之後就見那小夥子抓着車頭下一個「Z」字形的鐵杆搖了起來,不到四五圈,拖拉機就「突突」地響了起來。聲音有些大,震得人耳朵發麻。
在這陣轟響中,拖拉機將劉灣的那輛牛車遠遠的甩在了後面。
李子青目送着那輛牛車消失在眼前,突然就感覺到了貧富差距的懸殊……
拖拉機拐進了一條兩米多寬的土路,車子也顛簸了起來。這時候,只有城市和縣鎮才有水泥或石子路,農村都是土路。
這土路最大的特點就是坑坑窪窪,幾人沒經歷過,不一會兒,就覺得屁股有些難受起來……
梅小芳本就是個內向的,自不會說什麼。
李子青內里是25歲的芯子,沒那麼天真,知道在大隊長面前不能留下嬌弱、吃不了苦的印象,也咬牙硬撐着。
三個男知青見女同志都不吭聲,暗道自己還不如女同志?
於是紛紛按捺住心中的不滿,微微挪動着身子,緩解不適。
大約是實在受不住了,為了轉移注意力,男知青中的韓明生就主動找人搭話。
他是個開朗話多的,性子也比較跳脫。今年十八,聽李子青和他一樣,都來自蘇省,立即拍着胸脯保證道:「放心,哥會罩着你的!」
徐忠厚人如其名,忠厚老實,人憨話不多。
讓李子青忍俊不禁的是他的憨笑聲頗具魔性,當他發出「呵呵」的笑聲時,李子青也忍不住齜了牙,感覺自己像個二傻子……
連韓明生也不住逗他說話,往往是問一句答一句,還事無巨細,估計連自家的戶口本放在哪都能被挖出來……
最後一個李齊是幾人中最大的,有23了,看起來有些陰鬱。
聽他說高中畢業之後就一直在食品廠里做臨時工,眾人包括大隊長在內都露出了詫異的神情。
「那你怎麼……」韓明生忍不住詢問起來。
還沒等他問完,李齊就嘆口氣說起來。原來他是家中長子,這次下鄉也不只他一人。
他的妹妹也下鄉了,不過分到其他省份去了。他下面還有一個弟弟,今年剛初中畢業。原本應該是他弟弟下鄉,但他那弟弟嘴甜會哄人,從小就很得爸媽的喜愛。
這次下鄉,李齊弟弟名列其中,他媽媽每天哭天抹淚地捨不得小兒子。
最後把主意打到了李齊頭上,天天哭求,暗暗威逼,讓他把工作轉給弟弟。
李齊實在是煩不勝煩,又被父母的偏心傷透了心,就順着他們的意下鄉來了。
李齊這難過又無奈的訴說,引得大家一陣唏噓:這古話怎麼說的?
「皇家愛長子,百姓疼幼兒」,古人誠不我欺。
怪不得他這一路都鬱鬱寡歡的。
為了緩解這壓抑的氣氛,李子青就向大隊長問起村裡的情況。
張家村算是一個比較大的村子,有一百多戶人家,共一千多人,其中有一半都姓張。
村裡的領導班子主要有大隊書記、大隊長、村長等。
大隊書記平時會帶領組織大家幹活,傳達上面指示的思想精神,由公社下派過來。
大隊長也是大隊副書記,負責制定大隊工作計劃,也就是管大家上工的;
而村長是村委會主任,處理解決日常出現的各種問題。
總而言之就是,書記管思想,大隊長管生產,村長管生活……
張家村下面還分了三個生產隊:西口、腰中、東山,一聽就是按方位命名的。
大隊長還說了生產隊隊委會的成員們,聽得知青們是一個頭兩個大,完全是一團漿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