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言一出,不光是何梅,就連蘇郁都震驚了。
陸清桉彷彿沒看到她們目瞪口呆的表情,骨節分明的大手繼續把玩着投影儀,眼睫輕顫,「又為什麼,你要借用吳瑩瑩的投影儀,播放一段女鬼的視頻呢?」
說完,把桌面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轉向她,按下空格鍵,暫停的視頻開始播放——
那是一個清純乾淨的女孩,穿着一身紅衣,及腰的長髮披散在肩頭,嘴角往外溢出鮮血,雙眼通紅,伴隨着空靈絕望的鬼魅聲音。
「救命......救命......誰來救救我......盈盈,救我......我好害怕......」
「盈盈,你救救我......水裡好冷......」
威嚴肅穆的審訊室一瞬間被鬼叫充斥,後背涼涼的,起了一層雞皮疙瘩,就連小腿都在顫抖。
何梅咬着下唇,眼睛死死盯着視頻上女孩的臉,手都在顫抖着。
女人面臨崩潰只需要最後一棵稻草,察覺到男人看過來的視線,蘇郁瞬間瞭然,從桌面上拿起一張白紙和筆,大步走到她身邊。
手搭在她的肩膀上,聲音放輕,加最後一記猛葯,「何梅,想要證明你是無辜的很簡單,寫幾個字吧。」
「現在的字跡檢驗技術很成熟,能還你清白,也能當做鐵證。」
「唔,就寫,『血債血償』。」
話音落下的瞬間,何梅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,雙手捂着腦袋絕望的低吼,「是我殺了她!是我做的!你們不要再說了!」
「她害死了我的女兒,我就要讓她償命!」
蘇郁挑了下眉,回到座位上落座,做好了聽故事的打算,「究竟是怎麼回事?」
眼淚不受控制的滑下,何梅的聲音充滿悔恨,「我是H市人,十年前,我的女兒上初中,在放學的路上,和小朋友打鬧的時候,意外跌進了湖裡。」
「等大人發現的時候,孩子已經斷氣了。」
「而那個小朋友,也被嚇傻了,心臟病發作,被緊急送往醫院,撿了條命。」
結合案件線索,蘇郁猜到了事情的大概,「那個小朋友,就是吳瑩瑩?」
點點頭,說起悲痛的往事,何梅整個人被絕望籠罩着,「我本來不想遷怒於一個小孩子,她當年也才十幾歲,更何況還有心臟病,我也是個母親,我也心疼她。」
「後來,我離了婚,離開了傷心地到A市生活,機緣巧合下,我意外得知她竟然就住在我隔壁。」
「她和我女兒一樣大,長得漂亮又乖巧,我不想讓她記起痛苦的回憶,所以一直都以鄰居阿姨的身份照顧她,沒有說起當年的事情。」
「我把她當做我的女兒疼愛,看到她,我彷彿就看到了我的孩子。」
陸清桉表情沒有絲毫動容,依舊是冷心冷肺的模樣,「你為什麼對她起了殺心?」
拳頭瞬間握緊,何梅的眼睛裏划過怨毒,咬牙切齒的回答,「前些天,我和吳瑩瑩聊天的時候,知道她因為我女兒的死得了心理疾病,經常會產生幻覺甚至做噩夢。」
「我本來很心疼她,想要勸勸她放下心結,可是她呢?她說了什麼?!」
記憶中,一向靦腆內向的女孩突然暴躁,把抱枕丟到地上,歇斯底里的抱怨,「死了就死了,為什麼還要來我的夢裡折磨我!」
「她死得好!死有應得!」
「我就是要看着她痛苦的在水裡掙扎,絕望的朝着我呼救!我不要救她,我要她死!」
整整十年做噩夢的怨懟被吳瑩瑩說出來,被何梅聽到耳中,卻是成了另外一種意思。
「她是故意沒有呼救的!她是故意的!」何梅的情緒激動,拳頭用力拍着小桌板,雙目通紅,「如果她當時能喊救命,我的女兒就不會死!會有人救她的!」
「吳瑩瑩她該死,她殺害了我的女兒!」
蘇郁和身旁的男人對視一眼,瞭然的問道,「所以你在給吳瑩瑩維修電路的時候,就已經起了殺心?」
眼中淚花閃爍,何梅絲毫沒有覺得後悔,爽快承認,「對,我故意改了電路,讓燈光接觸不良,然後藉著修浴室燈泡的時候,用口紅在鏡子上寫字。」
「我知道她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洗澡,還要用投影儀看電視,我就乾脆偷偷在那個時間,用手機藍牙播放準備好的視頻。」
「我只是連錯了藍牙,投屏投錯了而已,我沒有在現場,沒有作案的時間,**不會懷疑到我身上,只會認為吳瑩瑩的死是場意外。」
審訊室外,林白看着女人充滿恨意的表情惋惜的搖搖頭,「女子本弱,為母則剛。」
李佑男雙手抱胸,哥倆好似的撞了下他的肩膀,「吳瑩瑩當年,到底有沒有求救?」
「沒有,」林白差一點被女孩子撞飛,腳步踉蹌着穩住身形,「我看過她的就醫記錄,還有當年警方出警的筆錄,吳瑩瑩患有遺傳性心臟病,情緒激動或者受到驚嚇,極易犯病。」
「她看到自己的小夥伴掉進湖裡,心臟病發作,當場就暈過去了,哪有時間喊救命。」
「吳瑩瑩也挺可憐,」李佑男嘆了口氣,「被噩夢折磨十年,以為遇到知心阿姨想要一吐不快,沒想到卻是給自己的生命畫上了句號。」
開門聲響起,蘇郁蹦蹦跳跳的從審訊室裏面走出來,附和着,「所以說,人和人的溝通是多麼重要。」
「陸隊,這次算你贏了,但你能不能告訴我,你怎麼知道投影儀的事情的?」
陸清桉跟在後面,比起她的歡脫,腳步更加沉穩,給人一種成熟可靠的感覺,「猜的。」
「啥?」
「我說,我是猜的,」陸清桉低頭看着她懵逼的表情,聲線淡淡的解釋,「我猜到何梅是兇手,但沒想到她會利用投影儀。」
「只是單純的覺得僅僅因為血字和燈光,不足以嚇死一個成年人,但是成功抓捕何梅後,我在她手機里發現了那段錄像,而且藍牙里還有連接過死者投影儀的記錄。」
突然想起了什麼,陸清桉的眼眸中帶着愉悅,「蘇郁連藍牙都能連錯,或許這也不是個意外。」
「所以,詐她一下,沒想到還真的招了。」
經他一提醒,蘇郁回想起社死現場,誇張的倒吸一口冷氣,表情逗趣,捂着心口,「看來以後我們要遠離陸隊,這個男人身上一千八百個心眼子。」
遠離他,就能遠離不幸。
陸清桉調侃的挑了下眉,清淡精緻的眉眼中染上侵略性,一字一頓的,「是么?蘇,警,官?」
敏銳的察覺到危險,蘇郁明智的在嘴邊比了一個拉拉鏈的手勢。
雖然他的聲音很蘇很撩,但她不想被坑。
她不是慫,是向惡勢力低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