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此刻,王老頭如同一個忽然憤怒的老獸,牙關緊咬,雙手緊握。
可很快,王老頭深吸了幾口氣,讓自己平息了下來。
「二十年前我參與了一樁案子,查到最後,發現那樁案子的兇手就是那個組織的成員,在抓捕的過程中,兇手重傷逃脫。也因此,那名兇手對我懷恨在心,幾個月後,更是趁我不在,將我一家老小十數口人,接連殺害。得知消息之後,我什麼都顧不上了,當時只有一個念頭,那就是無論用什麼手段,一定要親手殺了那個畜牲為我死去的家人報仇。而我,也那麼做了。可是,我的衝動,不僅違反了祖訓,也間接害死了一名好**。」
王老頭的憤怒,漸漸化作了悲傷,眼角不覺間已有了淚光。
「陽脈祖訓有言,若違祖訓者,奪仵作之名,禁仵作絕學,可傳不可用。」
王老頭終於說出了不是仵作的原因,我卻感慨萬千。
沒想到,王老頭以往的經歷竟然這麼凄涼。
也沒想到,當仵作,竟然這般兇險。
不過,我並不害怕。
從小外公就告訴我,當一個好人,會付出很多,甚至是生命,可人就有了魂。
當一個壞人,看起來得到很多,卻沒了魂。
一個沒了魂的人,只不過是世上一具行屍走肉罷了。
因為外公,我雖然不信仰鬼神,但始終相信,人有其魂。
「現在,你該告訴我,你是否願意成為仵作了吧。」
王老頭說這句話的時候,頭一次流露出了忐忑的神情,全然不似剛才那樣高深莫測。
也許,是害怕我會因為恐懼而退縮吧。
「正邪僅一念,陰陽半步多。若為洗冤故,無懼斬閻羅。」我由衷得將王老頭念過的詩詞重新念了一遍。
聽到我念出這首詩詞,王老頭咧開嘴笑了,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老牙,像個孩子。
隨後,王老頭正色朝着大宋提刑官宋慈的畫像深深一拜。
「第一百九十八代不肖傳人王中直攜弟子胡開拜見宋提刑」
見此,我也隨着王老頭朝大宋提刑官宋慈的畫像拜了一拜。
「王老頭,拜祖師爺似乎沒有稱呼官名的吧?」我好奇問道。
「什麼王老頭,要叫師傅。」王老頭老臉一板。
「師傅。」
雖然有些彆扭,但我還是改了稱呼。
王老頭滿意的點了點頭,笑着解釋道:「仵作一道,祖師爺已不可考,不過宋提刑乃我們陽脈的創始人,雖不是祖師爺,但每有門人弟子入門,還是得拜上一拜。」
「好吧,這門我也已經入了,師傅我也喊了,你老人家是不是該教我怎麼把李衛國那傢伙繩之以法了?」我依舊沒忘初衷。
「放心,老頭子我自然會教你,不過在此之前,我得先聯繫一個人。」
說完,王老頭來到牆邊一部掛式老電話機前,撥通了一個號碼。
嘟嘟兩聲後,王老頭接了電話。
因為這種老式電話隔音效果不算好,我也能聽得清清楚楚。
「王老哥,胡開那小子答應傳承你的衣缽了?」
「嘿嘿,答應了答應了。」
「答應就好,王老哥,那個案子,我已經盡最大努力把家屬領取死者遺體的日期推到三天之後了,死者的遺體,就存放在總局停屍間,若是那小子準備好了,你就讓他直接來總局吧。」
「好,那就這麼定了。」
說完,王老頭直接掛了電話。
王老頭這次通話,我聽出了一絲莫名的意味。
很顯然,王老頭收我為徒這件事,是有預謀的!
王老頭看到我神色有異,卻是嘿嘿一笑。
「小子,我知道你在想什麼!其實早在你來我這定製紙人之前,我就聽人說你小子不惜放棄保研資格也要打抱不平,便有了收你為徒打算,你能打聽到我這裡定製紙人,也是我讓人一手安排的。」
聽到王老頭的話,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。
「好了,廢話就到這吧,接下來,該說說正事了。我們只有三天的時間,三天的時間,從頭開始教你仵作絕學,已經來不及了。為了便宜行事,這三天的時間,我來教你專門針對這個案子的驗屍之法。」王老頭正色道。
我滿是期待的點了點頭,手裡藏得傢伙,偷偷的放到了角落。
……
三天後,當我來到市公安總局門口的時候,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覺。
這三天的時間,我向輔導員請了三天假,一心一意的跟着王老頭學習那種驗屍之法。
三天的時間裏,我不知道反胃了多少次才徹底克服了對屍體的生理反應,又不知道練習了多少次,才堪堪掌握那個在仵作絕學裏並不算複雜的驗屍方法。
我拿出手機,撥通了一個號碼。
「是小胡么?」
「嗯。」
「好,我這就派人來接你。」
「謝謝叔叔。」
掛了電話不一會,一個警服十分整潔的年輕男警匆匆走了過來。
看到男警熟悉而又帥氣的五官時,我暗暗感嘆還真巧。
這位年輕男警,正是秦楓。
秦楓看到我時,神色很是無奈。
「胡開,我不是說過了么,繼續糾纏那個案子,對你沒好處。」
「真相水落石出之前,我是不會放手的。」我堅定道。
「算了,隨你吧,反正那件案子已經結案了。」秦楓嘆道。
「就算結案了,我也要追查到底。」我正色道。
秦楓無奈的搖了搖頭,不再多說什麼,而是左右張望起來,似乎在尋找着什麼。
「你在找什麼?」我問道。
「領導讓我出來接一個人。」秦楓回道。
「那個人應該就是我。」我摸了摸鼻子。
「不可能是你,我要接的人,據說是一個有能力將那個案子翻案的人。」秦楓直接否定。
「不信的話,你可以聯繫一下你的領導。」我苦笑道。
秦楓皺了皺眉,猶豫了幾秒後,還是拿起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。
接通後,秦楓的語氣很是不耐。
「喂,你讓我接的人叫什麼名字?」
我見過阿諛奉承領導的,也見過敢頂撞領導的,可像秦楓這樣無視中帶着不耐煩的,我還是第一次見。
「胡開。」
我隱隱約約聽到秦楓的手機聽筒,傳來我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