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先前怎未察覺這氣機好生熟悉?」那清水門的行律李旗山看着遠處氣勢渾厚的柳彤月喃喃說道。
好像這偌大的上陽城中所有的聲音都被禁絕,僅有這一黑一白兩個女子所在之地才有聲音傳出。
天時亂,天地失色。
城主府內,先前那個面具男子緩緩摘下面具,凝重的臉色慢慢緩和,
「靈海宗,終於開始動手了」他長呼出一口氣,緩緩坐下,一下子兩鬢的髮絲竟然肉眼可見的變白,壯碩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去,靠石雕麒麟邊上,虛弱不已。強行提着的這口氣機徹底散去以後。那些宛若刀刻斧鑿的皺紋也逐漸爬上上了他的臉,他老了。
「宋臨啊宋臨,也不知道你這般樣子,如何對得起祖師」蒼老的面龐上,兩行清淚,平添了幾分風燭殘年的味道。
「清水門的掌門落到這般境地也是可憐」院子里另一個戴面具的男子居高臨下的嘲諷道。
宋臨不爭不怒,緩緩閉上眼睛,與那尋常巷陌處搖扇乘涼的老人一般。缺少的無非就是膝下兒女成群,孩童追逐嬉鬧罷了。
略顯孤獨。
「等城主大人回來,你這把老骨頭,丟入聚靈井,不知道還能生出幾分靈氣?」那個男子語氣越來越嘲諷。
「她回不來了,你把面具也摘了吧,這麼多年也該醒醒了。你以為你是什麼?」
「我是什麼?我是城主大人的得力麾下」
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」宋臨放聲大笑。
「老匹夫,不知好歹,要不是怕城主怪罪,我一拳送你去見你心心念念的老祖師」
「拳?你還記得拳,你還記得你是個武人,你曾是一個意氣風發,為人正直的江湖武人?」
「老匹夫……你!」
「這些年,我看着你逐漸被馴服如同野獸一般,淪為那個女人的工具,一雙拳頭,沾了不該沾的血,而你自己也越來越陶醉可以肆意殺戮的**中」
「我殺了你!」男子說罷高高躍起一拳落下,不偏不倚落在宋臨的額頭前方一寸,身後的石雕麒麟倒是稀碎,宋臨受到餘波嘴角溢血,笑看着男子那凶神惡煞的模樣。
「殺我的膽子都沒有?你算什麼東西,當狗的就是當狗的,主人不發話,也不敢亂咬人,妙哉妙哉,一條好狗!」
「啊!老匹夫,我早晚殺了你!」男子怒吼道,但是又不能殺了宋臨,一腳跺碎地板,掠向城主府深處。
「一條好狗!一條好狗啊!」宋臨的聲音回蕩在這城主府院子里,久久沒有散去。
武人練拳也好練刀劍也罷,終究是以尋常人的體質在這方天地中獲得饋贈,所有力量都需要代價,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苦練,終於在體內錘鍊出一縷氣機。自此,步履不停地打磨身體底子,一天如此,天天皆然。
是不是獲得了相較於普通人顯得十分了不起的力量,就可以憑藉著自身喜怒脾氣,隨意出手打殺見不慣的人、獸、妖?一拳碎石也好,一拳震山也罷,終究不能反了這方天地,只不過有了幾分和其講道理的底氣罷了。
拳怕少壯,武人一途,終不似那靈道一途,可以追求長久的生命。體內那磅礴奔騰的氣機,在這歲月長河裏面算個什麼?卻將這份力量,肆意用於發泄自己喜怒當中,管不好自己的拳頭,練個什麼拳。
練拳如此,修道也是如此。
老人越來越虛弱的身體,每一塊骨肉都渴求着原先那流動的氣機,求而不得,反倒是心中念想頗多。
呼吸越來越困難,這副舊傷累累的身體,失去了那氣機承載,生命飛速的流逝着。
老人還有好多規矩道理沒有和這世間好好講講。
可是這眼睛就是怎麼也睜不開。
「雀兒,出拳要問心……」
老人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,城主府又歸於寂靜。
再看上陽客棧這邊,柳彤月姐妹二人,打得不開交。
柳彤月腰間的紅鳳釵,光華四射。那釵頭的鳳眼,猛然睜開,一聲鳳鳴,響徹天地。鳳眼轉動,四處尋覓着什麼,最終鎖定了那紅雀兒。
「咻」紅鳳釵徑直破開了柳彤月的氣機,柳彤霜的靈氣籠罩。二人也是無心顧及那飛速離去的釵子,術法如雨下,拳腳密不透風。時間已經過去許久,二人還未分出高低。
紅鳳釵懸停於紅雀兒身前,隨後圍着她轉了幾圈,好像一個孩子在打量着一個陌生人,充滿好奇和疑惑。紅雀兒,緩緩抬起手,指尖碰到釵尾巴,原本並不鋒利的釵子,這時卻是在隱約間吐露出鋒芒。白皙的手指被割傷,紅雀兒吃疼,下意識的縮手,卻無法抽回。紅色的氣血絲絲縷縷的旋轉着圍繞着釵子,從釵尾流動到釵頭的鳳眼裡。
幾息過後,鳳眼金芒綻放,鳳鳴聲再次響起,生命氣息澎湃!
紅色的釵子越發鮮艷,鳳眼靈動的轉着。
「咻」
紅雀兒應聲倒地,那紅鳳釵子,赫然扎進了紅雀兒的心臟!一身紅衣被鮮血暈染得格外鮮艷。
「妖女,使陰招子!」那個小二怒吼着,提起氣機,就要衝向柳彤霜。
「老頭!快救掌柜的!」廚子急忙道。
聽見廚子話音未落,李旗山剛要出手,卻被趙明打斷。
「放棄吧,不行的,如果能救,在我的陣法中,她傷口已經再癒合了,可眼下,這傷口流血不止,如果你強行渡入氣機,你別忘了,她現在就是個普通人,怎麼頂得住你的氣機?」
「砰」那個衝出去的小二被重重的摔了回來,昏死過去。
「這都是什麼人啊,神仙打架,在下面看就好了,湊什麼熱鬧,我這陣法雖然能療傷,但你這不怕痛啊」 趙明捂臉無可奈地看着那個小二。
「你快出手啊,那個妖女,使陰招,幹掉她,掌柜就有救了」小二焦急地說著。
「是不是蠢,我也想啊,我師姐都和她平手,我能怎麼辦,去只能挨打」趙明無奈的搖搖頭。
「你不是靈道九品嗎,你們這類人不是會神仙妙術嗎?拿出來啊」小二越發焦急。
「搞清楚啊,我只是會陣法,和體質特別不容易中毒罷了,真不會打架也不會什麼起死回生啊」趙明萬般無奈,心想「這群人腦子不好使就算了,眼力勁也差」
「那現在怎麼辦」廚子也發問,滿臉擔心。
「等」李旗山說:「我們也沒辦法了,傷口合不上,血流止不住」
「等她們那邊能分出個高低吧,你們幾個坐在你掌柜的周圍,氣機溫和流轉,維持好溫度,流血多了,體溫下降得太快,試試看能不能吊住一口氣」趙明搖搖頭道。
「怎麼樣,好妹妹,我這靈海宗的術法倒是沒有生疏吧」柳彤霜笑着道。
「別憋着了,吐點血不丟人,姐姐」柳彤月再次抹去嘴角溢出的血。
說罷,柳彤霜一口血噴出。隨後手印飛速翻動,最終那些四散在空中的血滴,懸停在柳彤霜身前,慢慢拉長,竟然成了一根根纖細的「血針」。一個血色三星法印浮現出來,飛速的轉動着,靈氣與那些密密麻麻的「血針」融合,針尖散發著鋒利的氣息,駭人心魄。柳彤霜雙手向前推去,法印驀然變大,最終那鮮紅的法印懸於天空之上。籠罩了整個上陽客棧以及周邊的房屋建築。那些「血針」一分為二,二分為三……密密麻麻,數之不盡。一股威壓,壓向地面的眾人。
「靈明長老的融靈決,你竟然改成了這般模樣,好生狠毒,周圍的普通百姓的性命,都在你一念之間,這就是你當城主的樣子?」柳彤月問道。
「我是城主,我想做什麼便做什麼,區區幾百人性命,我偌大上陽城,損失得起。」天空中的柳彤霜放聲大笑着,神色瘋狂。
「師傅知道了會失望的」
「老頭子?他對我還有什麼不失望的?有本事讓他親自來啊,不行吧!哈哈哈哈哈哈!」
「你瘋了,姐姐,若是我們二人打個魚死網破,也就認了,算是我欠你的,偏你要帶上這幾百人的性命,不合宗門規矩」
「少和我說那些規矩,守規矩的人總是失去她想要的,因為規矩不是她定的,現在我就是定規矩的人!」柳彤霜越來越瘋狂,「去死吧!」
天空中的法印破碎,靈氣全部注入血針當中,漫天血針如雨下!